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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将埋葬众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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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一十二章:吾道不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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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:“你们也配与我对剑?”

  紫衣仙子长袖拂卷,紫气横扫而去,仙众伏倒大片。

  “是……是你?你不是在……”楚妙见了来人,诧异异常。

  “皇后娘娘许久不见,还是这般年轻漂亮呢。”紫衣仙子弯眸一笑,推了推林守溪与慕师靖的后背,道:“快走吧,我这法宝未必能拖她多久。”

  林守溪与慕师靖见有人来助,虽不知是谁,却皆大喜过望,他们临走之前一同抱拳,道:“多谢前辈大恩。”

  “前辈?”这句道谢却令这紫衣仙子脸色一沉,她一人给了一个板栗,冷冷道:“叫师姐!”

  “师姐?”

  “嗯,我是你们的二师姐,尹檀。”紫衣仙子如是说。

  ……

  关于尹檀二师姐,林守溪早已闻其大名,师祖给她讲过尹檀师姐的故事,林守溪听完之后,感慨师姐真是妙人。

  如今看来,二师姐似乎比他想的更妙。

  “二师姐的板栗也太疼了。”这是慕师靖对二师姐的评价。

  尹檀与楚妙拦住了阻截之人,他与慕师靖携手上山。

  本以为此行会畅通无阻,及至神山大阵前,他们又看到了拦道者。

  这一次的拦道者只有一人,是个男子,男子一身黑袍,正背对着他们,背影孤傲阴沉,一看就是不好惹的。

  林守溪与慕师靖如临大敌。

  男子回过了头。

  他们本以为会看到一张阴邪黑熏的脸,没想到这黑衣的主人长得平平无奇,甚至还有点古板木讷,看上去很是老实。

  但林守溪与慕师靖知道,看上去却是普通的,往往越是厉害的。

  “你们终于来了。”黑衣男子说。

  “你在等我们?”林守溪冷冷地问。

  “当然。”黑衣男子说:“这里有护山惊神阵阻隔,我境界太浅,无法破开,你手持神山印玺,或许能进。”

  “啊?”

  林守溪与慕师靖大惊,心想此人又是怎么回事?

  黑衣男子见他们这副表情,才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脑袋,道:“抱歉,忘了说了,我是你们的大师兄,拦在这里的垂怜神女苏和雪已被我击败,暂封冰中,没人阻拦你们了。”

  才遇二师姐,又见大师兄。

  若是平时,他们一定会坐下痛聊一场,讲讲各自的故事和这些年发生的事。

  但今天不行。

  “神山印玺只有一块。”林守溪对慕师靖说。

  神山印玺已经认主,不可更改。

  “只有一块那就你去,怎么,你这般依恋我?”慕师靖淡笑,对他招了招手,道:“快走吧,我才不想陪你同去,省得一师两命。”

  ……

  林守溪沿着神守山的山道,向着山巅全力掠去。

  天空不断飘着雪。

  道路寒冷而漫长。

  山巅的雷鸣之震兀自不断响着,却是越来越轻,林守溪想着神山印玺预言的情景,心跳越来越快。

  与此同时。

  山巅。

  宫语与时以娆的倾力之战已渐至尾声。

  这是波澜壮阔的一战。

  她们从山上打到天上,从云端凿入山体,削平了神守山的主峰,毁灭了神守山的祖堂,护山惊神阵不堪重负,数度临界崩溃边缘。

  惊雷不敢再动,电光不敢再耀,肃杀之意如寒风过境冰封一切,她们也不像是在做那生死胜负之争,而是在比拼人类剑意的巅峰究竟在何处。

  时以娆的莲衣一片血色。

  宫语的白袍同样被鲜血染红。

  剑仍在寒空中不断撞击,绽放出明亮的烟火,这些烟火是至精至纯的剑意,内蕴着她们的毕生所学。

  剑鸣声止。

  铁剑碰撞出的烟花逐渐在夜空散尽。

  “你比当年要强得多。”宫语收剑,长袍浸血,神色疲惫。

  时以娆抽身回退。

  她手中的剑已不知断了多少把,掌心同样布满了裂痕,她垂下头,漠然的话语中透着深深的失望:“我败了。”

  “这么多年来,能将我伤成这样的人少之又少,你是第一个,足可自傲。”宫语说。

  “在我之前,你已战了数场,我哪怕是胜,也是胜之不武,更何况败?”时以娆轻叹:“你太强了。”

  “那又如何,再如何强大,还不是要死在今天。”宫语平静地说。

  时以娆陷入了沉默。

  “皇帝未必是好的。”宫语忽然说。

  “什么?”时以娆一愣。

  千年以来,人族始终在皇帝的庇荫之下成长,他的丰功伟绩太过宏大,宏大到让人只敢瞻仰,不敢质疑。

  “为什么?”始终沉默的代掌教终于开口。

  “因为她想杀我,想杀我的皇帝,怎么会是好皇帝?”宫语义正词严道。

  所有人都沉默了,他们没有反驳什么,只当是她临死前的任性。

  他们知道,道门楼主是好人,是道法通天的好人,是心系苍生的好人,只可惜,她是恶之道果,是注定会绽放的厄难之花,这不由她,也由不得她。

  “当然,最重要的是,她竟让你们来杀我。”宫语平静地说道:“我若真是厄难之花,皇帝若真心系苍生安危,那她就应该直接杀死我,永绝后患,她为何还要以你们为剑,让你们来动手?”

  “原来你真的想污染皇帝。”哀伤神女说。

  “愚蠢。”

  宫语不想再争辩什么。

  除代掌教之外,所有人都与宫语比过一场,尽数落败。

  对于这位传奇的道门楼主,他们已给予了足够的尊重。

  这种尊重是这场葬礼的一部分。

  圣壤殿前的荒原上,皇帝与黑龙的决战还在继续,仿佛要打到天地寂灭才会终止。

  神守山上的杀局却已接近尾声。

  “神怒仙啸,苍雷归山,冰雪千尺,惊神之剑——杀阵,起。”

  代掌教冷淡的声音在长空回荡。

  以宫语为中心,围杀她的七人分立开来。

  杀阵以护山惊神阵为体,是藏在其中的弑神之刃,如今,这柄利刃对准了宫语的心脏。

  在一座神山为体的神阵之下,宫语再强大,也显得渺小。

  杀阵将她笼罩。

  她站在这座山巅的杀阵里,像是一片朝着篝火飘落的绝世名画,这是毁灭的悲剧,在毁灭到来之时,这种美将会超越名画本身,达到不可逾越的美之顶点。

  之后才是哀凉,烟灰余烬里永远无法再点燃的哀凉。

  杀阵不是利刃,而是漠视一切的法则之线,宫语置身其中,身躯平添了数道伤口,本就染血的衣袍红得更浓。

  今夜,她一身绝学尽出,已打得尽兴。

  但她总觉得,好像还差了点什么。

  她没再去看围攻她的肉体,而是徐徐转身,望向了天边,天边弥漫着滚滚黑云,像是抢夺食物的黑影与秃鹫。

  冬日的气温在杀阵的中心降至更低,这是仙人也无法抵御寒冷,宫语青丝间沾濡上了雪沫,唇也覆上了薄霜,因大战而满目疮痍的地面被新雪覆盖,一片雪白。

  宫语缓缓走到崖边,仰望黑云压顶的夜空

  “我曾听说神守山之巅,冬日月中时可见庞大如轮的满月升起,明亮异常,照雪晶莹,修真者神游月宫,畅怀宇宙,沐浴清光,炼虚合道,自在如神人。只可惜,今夜来得不是时候,乌云蔽月,无缘得见了。”宫语淡笑,声音萧索,她遥望天幕,似能穿透层云,看见云外冰轮。

  她徐徐转身。

  天气更寒,瞳光更冷。

  这冰雪之中,宫语不由想起了年少时负剑游历山川,在某个大雪天听一樵夫击舷朗声的歌唱:

  天凝地闭,有剑斩之,风饕雪虐,有鞘收之。

  雪窖天冰,煎我孤志,山剩水残,磨我道躯。

  天地无情,为之一闹,天地有情,付之一笑。

  歌声苍凉,却又雄浑有力,气冲斗牛。

  她铭记于心,时而歌之,今日穷途末路,她又想起了此歌……天地无情有情,于我不过一闹一笑,生则一往无前,死则还骨青山,又有何惧?只是……

  只是还有些遗憾啊。

  她知道这份遗憾来自哪里。

  “师父……”

  宫语红唇轻启,师父二字似是冻在了她的唇上。

  但没有关系。

  那是她永远晴朗的回忆。

  若时间充沛,她愿意反反复复地回忆,回忆千遍万遍。

  宫语凄然一笑。

  她有些后悔,后悔没有将真相告诉林守溪,后悔没能光明正大地与他相拥,她一直在等待,却在等待中错过,从此以后,他们不会再有修成正果的机会。毣趣閱

  她鲜红的衣袍上,不断绽放出殷红的血花,足以令人昏厥的疼痛不断撕裂她的身躯,她如若无感,反倒放声清啸:

  “师父,徒儿此生最后一剑,敬你!”

  血袍在山巅翻舞,铁剑于雷光膨胀。

  刹那。

  剑气直冲云霄。

  时以娆从未见过这样疯狂的宫语,也从未见过这样充盈的剑光,她几乎为止倾倒,刺在她胸口的铁律却逼迫她拔剑。

  所有人都拔出了剑。

  剑尖直指天空。

  刹那间,积压已久的黑云化作了暴雨。

  暴雨如注。

  如惊天杀阵下的恸哭。

  暴雨之中,杀阵已化作静止的雷电,凝实于长空,笔直地悬在了宫语的头顶。

  一切即将结束。

  这最紧要的关头,宫语却分神了。

  她望向了山道的方向。

  就像是第一次在剑楼触摸湛宫,湛宫亮起时那样,黑暗无垠的山巅上,她看到了梦一样的夺目光芒。

  “住手——”

  披头散发的少年冒着暴雨从山道冲到了山顶,他高举印玺,浑身淋透,狼狈不堪,沉重而坚定的声音在这一刻却是压过了满天雷鸣,令得所有的大修士都朝他齐齐望去。

  死城、长安、东海、冰洋、荒原、城墙、神山……

  他来了,他终于跨越千山万水,千难万阻,带着神山印玺来到了她的面前!

  世界空无一物。

  师徒于暴雨中相对。

  ……

  他是林守溪。

  所有人都认识他,但没有人想到他会来,会带着神山印玺来。

  幸好,他没有来晚。

  众人的注视中,林守溪走到了宫语面前,宫语的面颊已被雨水洗得苍白,唯有唇依旧染血殷红,她依旧那样美,美得惊心动魄。

  “师祖,我来晚了。”林守溪说。

  “你什么时候来,都不算晚。”宫语轻轻摇头,露出了微笑。

  林守溪张开双臂,抱住了她。

  宫语没有任何挣扎,乖顺地像只猫。

  她玉石俱焚式的遮天剑气被这个拥抱瓦解,雪一般落到了他们的肩头,化作一层朦胧的雾,被雨水冲走。

  他还穿着婚服,宫语的血袍亦如婚裙,他不远万里而来,仿佛是为了迎接他的新娘。

  许久。

  代掌教才轻叹:“你能来到这里,的确不凡,可纵然如此,又能改变什么?”

  林守溪缓缓松开了宫语的怀抱。

  他的衣袍也浸透了她的血。

  他转过身,举起神玺,望向代掌教,厉声说:“你已不是神守山的代掌教,你私动护山大阵杀人已是大错,难道还要挑战神山千年的规矩吗?”

  代掌教望着神玺,神色又苍老了几分。

  “你能带回神玺,的确不凡,按照规矩,你的确该是神守山的新任掌教,十九岁的神守山掌教……林守溪,你不是神守山弟子,但你的名字,注定会永远刻在神守山的历史里。”代掌教诚恳道。

  “但是?”林守溪猜到了他要说什么。

  “公子果然聪明至极。”代掌教笑了笑,道:“但是,神玺再伟大,终究也只是死物而已,神物只有持有者足够强,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力量,你不行,现在的你,太过弱小,我纵然不是神守山之掌教,依旧可以杀她,惊神阵的杀字已开始转动,你无法使它停下,而且最重要的是……”

  “什么?”林守溪问。

  问话声才起,身后,宫语传来了痛哼声,林守溪回身望去,师祖的身躯像是被无数无形的丝线缠裹着,她褒博的血袍裂纹细密,雪白的肌肤更是布满了无数的伤痕,她的真气已渐枯竭,无穷无尽的失血使她愈发疲惫,刚才的相拥像是耗尽了她的力气,她勉强立在暴雨里,摇摇欲坠。

  如代掌教所言,杀阵已启,无法再停。

  “师祖……”林守溪心如刀绞。

  “没事,小伤而已。”宫语红唇颤个不休。

  林守溪握着千辛万苦夺来的神山印玺,却似握着一块烫手的坚冰,他对着印玺发号施令,印玺却没有一丁点反应,仿佛他手中的不是什么神物,只是一块烂石头。

  “你已经做得很好了,今日能见到你来,为师心满意足,虽死无悔。”宫语的语气从未如此轻柔。

  “我绝不会让你死。”林守溪凝视她的秋水长眸,像是宣誓。

  “你若是掌教,或许真能让这座杀阵停下,但现在的你不行……按照规矩,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成为新任掌教。”代掌教说。

  “规矩,遵的是哪门子规矩?”林守溪问。

  “神守山的掌教传承中,至少要满足两点,一是师父传位给徒弟,而是继位者必须掌握神守山最正统的内门心法,这两点,你似乎都不满足。”代掌教冷冷道。

  听到第一点时,林守溪心头一亮。

  他的师父林仇义,不就是上一任神守山山主吗?按理来说,他的继位是名正言顺的……要是能救师祖,他是不介意认回林仇义这个师父的。

  但第二点……

  他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两年,连云空山的内门心法都未修炼明白,又怎么可能练过神守山的内门心法?

  “你又怎知我没修过?”林守溪面不改色。

  “一试便知。”代掌教的淡然道。

  下一刻,他出现在了林守溪面前,一指点中他的眉心。

  宫语想要出手阻拦,手臂却是再被杀阵的法则之线割过,鲜血飞溅间,她惨哼一声,再度无力地垂下手臂,她仰起头,苍白绝美的仙颜怒不可遏。

  代掌教指点眉心,淡然道:“你看,你还是没有资格成为掌教,你的身体里果然没有……”

  话到一半,一向冷静的代掌教都如遭雷殛般僵住了。

  所有人都望向了他。

  唯有林守溪没有,因为他已感受到身体里发生的变化。

  随着代掌教的一指点来,他的体内,似有什么潜藏了很久的东西受到牵引,被唤醒了。

  他认得那个东西。

  那是不死国中,那个名为宫先生的人种在他体内的力量。当时宫先生说,他赠与他的七法皆非祖师之术,其中还藏着一个秘密,他的境界不足以打开这个秘密,但今天,代掌教误打误撞地解开了它。

  这个秘密并不特殊。

  这是神守山真正的内门心法。

  却也是此时此刻,林守溪最需要的东西。

  代掌教回神已晚,内门心法被他一指刺破,已化为真实的力量,流遍林守溪的周身。

  林守溪睁开眼,瞳孔中流淌着冷漠的金光。

  “我现在有资格了吗?”他问。

  ……

  风急雨骤,银河倒泻。

  神山印玺在林守溪的手中熠熠生辉。

  代掌教的回答并不重要,因为神山印玺已在林守溪心法觉醒的那刻真正认主,他持握这枚神玺,像是将整座神守山都托在了掌心。

  神守山的首座已死。

  神守山的代掌教也在此刻失去了位置。

  林守溪是神守山唯一的掌舵人,某种意义上说,他直接接过了林仇义的位置,成了神山的新任山主。

  他今年十九岁。

  他替慕师靖实现了梦想。

  “停下。”

  林守溪意念一动,发号施令。

  杀阵立刻停止转动。

  宫语嗯哼一声,身子微倾,似要跌倒,林守溪将她扶正,宫语露出了虚弱的笑,世上不会再有这样凄美的笑,他们不似师徒,更是一对饱经风霜的恋人。

  叹息声响起。

  是时以娆的叹息。

  无人想打扰这美好的一幕,但时以娆还是持剑走了出来。

  欲言又止。

  林守溪已竭尽全力,他的机缘与努力都超乎了这些顶尖修士的想象,但归根结底,依旧是那句话:又如何呢?

  三百年前的山主之所以强大,不是因为他掌管着神山印玺,而是因为他本身就足够强大。

  林守溪哪怕掌握着神山印玺,依旧只是个元赤境的少年,他如今的身份足以傲视一切同龄人,却无法傲视场间的这些修士,境界的鸿沟就在这里,不是一枚神印可以弥补的,他可以号令神山停下法阵,却无法号令她们不再拔剑。

  一个元赤境的神守山山主。

  一个重伤垂死的道门楼主。

  依旧是穷途末路。

  七人再次举剑,剑尖对准了他们。

  他们手中的剑太重,世俗公义,苍生之命都系在上面,他们已无法放下。

  “可惜我没有修过神守山内门心法,不然,我或许还有一战之力。”宫语凄然一笑。

  林守溪眉头微皱,不明白师祖在说什么。

  这神山之位只能师父传给徒弟,哪有徒孙传给师祖的道理?

  世上没有可惜。

  七位人神境的顶尖修士已下定决心,哪怕忤逆祖师,哪怕违背规矩,他们也要将道门楼主留在神守山上。

  难道说,林守溪哪怕拼尽一切,也无法忤逆既定的命运吗……

  神守山的大阵已经关闭。

  但他们的剑组成了新的神阵。

  林守溪纵有神印护佑,又能抵挡几息?

  答案是一息。

  一息就足够了。

  神印大放光明,屏障在张开后顷刻破碎,却也暂拦住了七人的一次合力进攻。

  这一息里,宫语抓住了林守溪的手,低声说了句:“走。”

  他们的身后就是悬崖,能走去哪里已不言而喻。

  这里不比另一个世界,哪怕有长风借力,他也决计逃不开这些顶尖高手的追索。

  但宫语却柔声道:“不要怕,我能感觉到的,它来了。”

  “它?它又是谁?”林守溪问。

  宫语没有给出回答,只是拉着他的手,自神守山巅一跃而下。

  万丈深渊将他们吞没。

  代掌教看着这一幕,追字还未说出口,山崖之下,狂风以逆世之姿倒卷而上,将接下来的画面永恒地烙印在了所有见证者的脑海里!

  ——呼啸的风像是来自深渊的怒吼,一路碾碎悬崖峭壁,向着黑云如浆的天空飞去,冰雪、黑夜、暴雨、山峰……一切可切开之物都被这道突如其来的风给切开,那是逆空的龙卷,是灭世的锋刃,没有锁链可以囚禁住这个不羁的黑影!它腾空而起,冲天而去,林守溪与宫语伏在它的背脊上,仿佛是它与生俱来的鳞片。

  暴雨被它的展开的双翼驱散,黑云被它的躯体破开窟窿。

  它对着天空发出怒啸,瞳孔中燃烧着苍碧的火焰!

  “许多年前,它就来过,那天是我的月试,我与楚妙在城墙边闲逛,它来了……它来了之后,我失去了父母,失去了师父,失去了家园,失去了亲人,也险些失去了自己的生命。”

  宫语缓缓地说着,像是在说一个讽刺的故事,但很快他,她嘴角的悲伤变成了云淡风轻的笑:“但我永远记得师父说过的话,他说,时间只会冲刷掉那些不坚固的东西,它会将真正的美好保存下来,哪怕有一天师父不在身边了,我的身上也会烙印下他来过的证明……所以我不怕,我相信,只要活下去,我总会回到师父的身边。”

  林守溪瞳孔凝缩为点,心中雷鸣震震,“你,你是……”

  “这就把徒儿忘了吗?我们当年不是说好,要做永远的师徒的吗?”宫语苍白的面颜泛起如释重负的笑,她凑近了林守溪的耳朵,微笑道:“怎么办呢,徒儿好像有点喜欢上师父了。”

  “小……小语?”林守溪怔怔开口。

  宫语微笑不语,只是竖起手掌。

  林守溪喉结微动,却没发出声音,他也下意识地伸出手掌,贴了过去。

  双掌相贴。

  十指紧握。

  不需要任何交流,这一刻,他们同时开口,对着天空的呐喊宛若宣读誓言。

  “吾道不孤——”

  几乎同时,巨龙撕开了黑云的屏障,一举冲上了澄澈的天空。

  黑云如海,满月如轮。

  苍碧之王对空咆哮,龙吟响彻寰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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